茶苓猛然回神，渾身都在顫抖。

她想起來了。

陸恒飛奔而來，打破了季悅設下的層層障礙。

“阿苓！”

一股暖流包裹住她的全身，徹底驅除了季悅的氣息。

茶苓看著眼前的陸恒，莫名有些恍然隔世的感覺。

然而就在此時，骷髏頭高塔頃刻間崩塌，整個困仙鏡搖搖欲墜。她不著痕跡地推開了陸恒的手，說：“我沒事，先離開這裏再說。”

她抱起小厲鬼。

這兒有陸恒的結界支撐，不至於被毀得太嚴重，且季悅也沒傷她分毫，加上後面有陸恒，她離開困仙鏡也是毫不費力。

出了困仙鏡後，茶苓問陸恒：“這個東西你能處理對吧？”

陸恒應了聲，旋即一揮掌。

空地上憑空出現了兩個西裝革履的男人，一黑一白。

茶苓看了眼，便知是陰間的黑白無常。

陸恒對他們道：“困仙鏡被盜，交給仙界處理。”

“是。”

轉眼間，黑白無常帶著困仙鏡消失了。

偌大的噴泉廣場上，只剩茶苓與陸恒兩人。陸恒動了動唇，似是想說什麽，茶苓已經先開了口。她的表情和以前沒有任何變化，仍舊彎著眉眼。

“你的私人飛機能來接我一下嗎？他傷得有點重，我帶他回去療傷。”

對於他喊出黑白無常一事，似乎毫不意外。

也是此時，茶苓又說：“坐你的飛機回去不收錢吧？收錢的話，是不是該從離婚贍養費裏扣？”她半開玩笑地說：“哎，我當時和你離婚真的虧了，居然什麽都沒要，擱現在該分你一半的家產了。”

陸恒想說的話，瞬間被堵住。

他看著她，輕聲問：“想起來了？”

茶苓說：“季悅整了個前世回放，我也順帶想起來了，跟看別人的故事一樣，還挺有趣的。”她說得輕描淡寫。

陸恒卻覺內心無法抑制地痛了起來。

他扯扯唇，不再多說，只聲音溫和地道：“車在外面了，現在去機場吧。”

***

陸恒一路都很是沈默。

回到北京時，已經是淩晨兩點多。

盧興安早已從微信裏得知了小厲鬼目前的狀況，然而看到小厲鬼氣息奄奄的時候，還是沒忍住變了臉色，急匆匆地上前。

茶苓說：“不要緊，還不到魂飛魄散的程度，它在困仙鏡裏待了一些時日，難免虛弱，在你的佛牌裏養養就好了，等會我給你一張單子，你去買回來，隔兩天餵他吃一次，魂體就能漸漸結實了。等魂體結實了，他自然就會醒過來了。”

盧興安聞言，稍微松了口氣。

茶苓把小厲鬼交給了盧興安。

盧興安小心翼翼地把他放回了佛牌裏，擡眼，正想問“單子需要什麽東西”時，卻見陸恒垂著眼站在老板身邊，極度沈默，和以往相處的氛圍似乎有些不一樣了。

此時，茶苓又說：“這次算是陸恒連累了你家小厲鬼，單子上的物品的錢，陸恒會替你報銷。”

盧興安一楞，“啊？"

茶苓說：”橫豎就是情債兩個字……”她搖搖頭，又對沈默的陸恒說：“說起來，我這回也算是受害人吧？陸先生，你覺醒了也不告訴我，真是不厚道了，早知道你覺醒了我不去困仙鏡了，以你的能力救小厲鬼也是分分鐘的事情。”

陸恒終於開了口，卻是對盧興安說的，“你算好價錢後開個□□給秦正明，他會給你報銷，”一頓，看向了茶苓：“是我不厚道，之前沒給你的，也一並算了吧，精神損失費和離婚後的贍養費，我明天讓律師過來，清點下財產，分你一半。”

盧興安聽著聽著，蒙圈了。

……哈？離婚後的贍養費？

茶苓似是毫不意外，還笑瞇瞇地對盧興安說：“你不知道吧，我前輩子和陸恒是夫妻，不過他忙於公務，我們感情破裂，離婚了，那會兒沒來得及要贍養費，大方的陸先生打算現在給我補回來。”

她當是笑話一樣的說話方式，讓陸恒內心更加難受了。

他緊緊地抿住了唇角。

盧興安這會兒也知道不能多待了，趕緊找了個借口離開。很快的，屋裏便剩下茶苓和陸恒兩個人。

茶苓嘆了聲，說：“陸恒，我跟你開玩笑的，你別當真。”

陸恒說：“我之前忙於公務，沒有考慮你的感受，我……”

茶苓打斷了他的話。

她擡著頭，認真地看著他，說：“我之前說的話仍舊作數，我確實想起來了，當時也確實很難過，但是對於現在的我而言，都是上輩子的事情，你不必和我道歉，因為我真的覺得不重要了。這輩子雖然有了季悅的小插曲，但是我還是挺滿意的，況且未來還很長。我喜歡這裏的生活，也喜歡這裏的我……”

她停頓了下，又說：“如果你是覺得以前對不住我，欠我一句道歉，那我接受了。現在我們都是新的人生，你沒必要非要和我纏在一塊。感情之事，過去了便是過去了，曾經我以為這輩子都跨不過去，但現在換了種方式生活，再次回憶起以前的事情時，發現感情只不過是滄海一粟，凡間有句話說得很在理，時間是治愈一切的良藥，這幾十年一過，我過去對你的失望，對你的愛，對你的恨，通通都不覆存在了……”

茶苓露出一個甜甜的笑：“我現在看著你，心如止水，毫無波瀾。”

她的笑容如同一把刀，硬生生地捅入了他的喉嚨，斷了他所有想說的話。

陸恒知道茶苓總有一天會想起以前的事情，也料想過她會恨他，可是沒想過她想起所有事情後，會如此平靜，仿佛他已經變得微不足道。

過去那個對他充滿愛意的女孩不見了。

他不知道要如何形容現在的心情，只覺有一把鈍刀子，在心尖上，一下一下地割著。

他準備了數十年的話，再也無法說出。

過了許久，他扯出了一抹淺淡的笑，說：“好，我明白了。”

***

盧興安也不知道自家老板和陸恒之間發生了什麽，但從他們的話中聽來，只有不明覺厲的感覺。而且那天之後，陸恒倒是少過來老板這邊了，以前是幾乎天天過來，現在是一周一兩次。

盧興安也不知道陸恒在忙什麽，網絡上有關這位頂級流量的消息是越來越少了。

他悄悄問過秦正明。

秦正明表示陸恒才是老板，他也不清楚。

而在小半年後，許久沒有微博營業的陸恒發了條退圈的消息，登時掀起了驚濤巨浪。藍舟舟天天以淚洗面。

茶苓知道後，輕描淡寫地說了句：“陸恒本來就是來人間歷練的，他都覺醒了，自然是要回去了，陰間一日不可無主。”

藍舟舟聽後，振作起來，決定要好好工作，爭取在陰間出人頭地，最好能夠考上陰間公務員，可以偶爾遠遠地望**oss一眼。飯圈裏很多鬼並不知陸恒就是酆都大帝，但見藍舟舟發憤圖強，問清緣由後，陰間的鬼魂們掀起了一陣公務員熱，當年的公務員報考系統服務器爆滿，不過這都是後話了。

藍舟舟因為是陰間部門的主管，接手後鮮少在陽間活動，自然少了和茶苓還有陸恒一塊相處，沒盧興安在一旁看得真切。

他總覺得他們兩人的相處很微妙。

雖然來往少了，但是陸恒每次來見老板時，眼神都很是克制。每次來的時候，總會給老板捎上一件禮物，都是一些古董首飾。

秦正明說是這些年來陸恒全世界收集回來的藏品，件件價值不菲。

每次陸恒都會美名其曰：“飯錢。”

茶苓哭笑不得。

不過當一個人有錢到一定程度了，價值不菲的東西也不過是尋常的玩意。茶苓作為北鬥星君之女時確實很喜歡這些飾品，如今成了凡人，審美也沒改變。

倒是白原有些心驚膽戰。

一是因為陸恒的身份，二是因為飯錢，那些飾品最低價也是百萬起步。而他也只是炒幾個家常菜而已。

時間一久，白原也心安理得地接受了，還能出去和那些廚師鬼吹噓，我做的飯頓頓百萬起步。

盧興安默默地觀察著兩人。

老板每天都在愉快地買買買，而陸恒時不時刷存在感，兩個人之間的關系像朋友，又不像朋友，也不知是不是結過婚的關系，在盧興安看來，始終有幾分暧昧。

但別人家的暧昧維持個一年也該戳破了，老板家的暧昧持續了好幾年都沒戳破。

這些年來追老板的人不少，只不過老板太強大了，敢真正靠近的太少了，五個手指頭都數不出，加上有他的通風報信，基本上沒和老板說上一句話就被陸恒解決掉了。

老板知曉後，也沒在意。

最後還是盧興安沒忍住，悄悄問了茶苓：“老板，你喜歡陸恒嗎？”

茶苓輕飄飄地看他一眼，說：“和他當朋友，要比當夫妻快樂，我們這樣便很好了。”

盧興安沒聽懂，一轉眼，又去和陸恒說悄悄話。

陸恒知道茶苓的答案後，揚起一抹淡笑，說：“我尊重她的決定。”

細看之下，還有幾分苦澀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還有一章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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